许毅

“你看你小时候，小脸圆嘟嘟的，长得多可爱，就是好哭，很烦人！”指着照片上的小男孩，21岁的侗族女孩杨旺盛笑着对坐在妈妈杨英身旁的弟弟杨旺成说。母子三人用侗语聊着天，笑声不断，温馨满溢。

照片上，11岁的杨旺盛身着侗族盛装，头发高高盘起，银钗、环簪和银头冠点缀其间，颈上的银链坠着精致的银锁。她身旁6岁的弟弟杨旺成被一名列车员抱在怀里，腼腆地笑着与列车员对视。

这张照片拍摄于2014年12月26日首发的贵阳至广州南D211次列车上。这一天，贵广高铁正式开通运营，标志着“八山一水一分田”的贵州正式开启高铁新纪元。姐弟俩也是第一次乘动车走出大山，奔向在外务工的妈妈。

今年2月17日，姐弟俩迎来开学季。杨旺成坚持坐动车送姐姐杨旺盛返校，往返小半天，然后自己再到学校报到。列车上，杨旺盛接到了妈妈从深圳打来的电话：“照顾好弟弟。”姐弟俩相视一笑，心领神会。

十年留守思，相依姐弟情

“那时听说要坐动车去看妈妈，弟弟特别乖，那几天都没怎么哭。”杨旺盛对弟弟扮了个鬼脸。杨旺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：“是你不愿意带我玩，我没安全感……”

“安全感”三个字狠狠地戳中了杨英身为一名母亲内心最柔弱的部分。不得已撇下一双儿女，让他们留守在家，这是杨英外出务工10多年来最不愿意提及和面对的缺憾。

杨英所在的宰荡村，位于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榕江县栽麻镇。侗语中，“宰荡”意为“打糍粑的粑槽”，正是描述这里的地形——山高谷深，交通闭塞，人均耕地稀少。宰荡村全村5个村民组342户1560人当中，曾有184户870人被列为建档立卡贫困户。

“靠种地养不活一家人……”杨英哽咽着说。到深圳务工，是杨英深思熟虑后的抉择。她背上行囊，跟随务工返岗的亲戚，毅然迈出家门。异乡打拼的艰辛与思乡的孤独，在“想给两个小孩更好的生活”的信念面前显得微不足道。这信念也成为支撑她“好好挣钱”的最大动力。

宰荡村静谧的夜，连星光坠落草叶的簌簌声都清晰可闻。还是孩子的杨旺盛紧紧攥着妈妈的照片，幻想寨中潺潺流淌的小溪能给妈妈捎去思念。她在黑暗中细数记忆里有妈妈的画面，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偷哭。有时，姐弟俩找小朋友玩，偶遇别人家提前返乡的父母会特别羡慕，匆匆告别后跑到村口眼巴巴地守望妈妈的身影。

姐弟俩的童年，充满了隐忍和孤独。杨旺盛记得，妈妈每次离开都是在清晨悄悄走掉。有一次，他们在电视机背后发现了一张字条，上面写着“要照顾好弟弟”，还包着100元钱。对年龄更小的杨旺成来说，妈妈更像是“熟悉的陌生人”，过年时会带回新衣和零食，对自己说话都带着客气甚至是刻意的讨好。“但姐姐在我心中非常‘高能’，几乎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儿。”杨旺成说，姐姐是他生活中最温暖的依靠。(下转三版)

左图：10年前，杨旺盛与杨旺成乘坐贵广高铁首发列车。葛雷 摄

右图：今年2月17日，杨旺成送姐姐杨旺盛乘坐动车返校。张贵忠 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