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济佑

谷米黄熟，山染红叶；凉山腹地，喧嚣渐起。

11月21日清晨，彝历新年第二天，5633次公益性“慢火车”早早停靠在喜德站，等待着“老友”们准时赴约。

站台上，55岁的伍木尔古双手各拎着一只大口袋，肩膀上压着沉甸甸的竹背篓，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。“今年收成好，家里杀了两头年猪，我准备给住在西昌的姐姐送100斤猪肉去。”伍木尔古一边登车，一边气喘吁吁地说。

每年11月下旬，苦荞收割完后，就是彝族老乡们一年中最神往的“嘴巴上的节日”——彝族年。携酒背肉、拜年串门，是他们自古不变的习俗。而半个多世纪以来，成昆铁路上的“慢火车”则是老乡们逢年过节走亲访友的重要交通工具。

“咩咩咩”“嘎嘎……”站台铃响前，活羊、活鸭等最后一批“特殊旅客”也顺利上车。列车起步，微微摇晃的车厢惊得家禽叫声四起，让人仿佛置身于闹哄哄的动物园。

“不算这些牲口的运费，坐汽车去西昌一个人至少要50块钱，而火车‘连人带货’总共才花5块钱。”卸下行李的伍木尔古刚打开话匣子，声音就被车内的一阵欢笑所淹没，无奈之下，他只能伸出5根粗壮的手指向记者比划。

循声望去，不远处，彝族姑娘阿海阿呷莫正和弟弟妹妹嬉笑打闹，冬日暖阳透过车窗缓缓爬上了她身着的精美彝族传统服饰。

“这一身都是我自己手工做的，胸襟和袖口的纹饰图案分别是羊角和蕨草，刺绣色彩主要以橘色、黄色以及红棕色为主。”用阿海阿呷莫的话来说，这算得上是时下最流行的“美拉德”穿搭的彝家版本，“‘慢火车’像是一扇窗户，让我们看见大山外的潮流。”

列车经过沿途炊烟袅袅的彝家村寨到达冕宁站，位于11号车厢的列车集市变得更加热闹：普雄苹果、越西干贡椒、尼波黑山羊、冕宁火腿……琳琅满目的特色年货就地铺开，老乡们淳朴的笑脸与车厢连接处的大红福字相互衬托，浓浓的年味洋溢在整节车厢。

车虽慢，情却真。“为了方便我们堆放货物，车厢两头的两排座椅都拆了。”刚上车不到十分钟，家住冕宁县安宁村的村民吉瓦也甲就“开了张”。脚下一筐子使劲伸出脖子咕咕叫的土鸡当中，最肥的一只被他卖出了一张“红票票”的好价钱。

吆喝声、还价声、谈笑声此起彼伏，流动的“年货铺”气氛高涨。定居中国15年的“网红老外”高佑思慕名而来，见识“慢火车”上的彝族年盛况。

“为了体验彝族年，我从北京一路转机过来，光是机票就花了2000多元，而这趟‘慢火车’最低票价才2元，太不可思议了！”一踏进车厢，高佑思双眼就瞪得像铜铃。曾先后游历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他表示，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暖心的火车，“车内不仅很干净，而且列车工作人员还帮着卖货、提行李。”话音刚落，高佑思的手中就被热情的彝族老乡们塞了满满一把糖果和一碗凉面，这令“中文十级”的他又一次直呼：“值回票价！”

车内，一张张笑脸喜气洋洋，一声声“卡沙沙”“孜莫格尼”道出了彝族老乡们对“慢火车”多年来相伴的感谢。

窗外，莽莽群山壁立千仞，一栋栋在铁路两侧“长出”的红墙黄瓦彝家新房可以作证，“慢火车”正为大山里的村寨带来巨变。

“阿姐，快到站了，等我们一起吃团圆饭……”伍木尔古正打着视频电话，前方骤然一片光亮，列车又驶出了一座隧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