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舰

老家退了田以后的十年里，我再也没有闻到过风中捎带着稻香的清甜味道，那是最令我神往的一种味道。每每踱步在田埂间，总盼着迎面能猛然袭来一阵阵凉风，裹卷着稻子，掀起阵阵波浪朝我拍来，夹着稻花初开的那股清香，将我整个人狠狠地淹没，来回冲刷。

繁华喧闹的城市，城周边零零碎碎地静卧着几亩稻田，这是旁边农户为数不多的一些田地，稻子长势算不上喜人。我伫立在这片孤单的稻田边，静静等待着风的到来。远处一声长长的鸣笛打破了这份宁静，回过神，不知不觉我已站了大半个钟头。风还是没来。我想，也许是脚下这方水泥地太硬，走得太累脚了，它大概在半路上返回去了吧？我依然抱有一丝期盼，便向稻田深处走去，拨弄着几簇稻穗，试图引起它的注意，期待它会像欢腾的小狗般向我奔来。显然，这是一次毫无作用的尝试。

再见到风卷稻穗，是在国庆假期，我去了更南方的一个小乡镇。中巴车“咯吱咯吱”地叫着，载着一车人从乡镇车站出发。一路上，路旁大多都是自建的二层红砖房，在闷热的天气下大门紧闭，偶尔能看见小孩儿在院子中玩水。一切都是那么慵懒惬意，车内起伏的哈欠声唤起了我的困意，本打算抵着前座小憩一下，却有一丝绿意顷刻划破我眼前的朦胧。猛然睁开眼，一大片稻海奔涌而来，掀起的稻浪仿似要吞没路两旁的砖房一般， 顺着笔直的公路一直绵延到视野之外——那颗沉寂干涸的心瞬间被灌溉。

下了车，我便向远离大路的方向走去，直走到一大片甘蔗地中。我如饥似渴地寻找着，一丝夹裹着湿热泥土气息的清香惊动了我的嗅觉，我加快脚步向前，刚踏出甘蔗地，一股温热的风便拂过我的脸庞，捎来久违的记忆，终于，我们又碰面了！久违的朋友，你张开双手从远方抱向我，温柔的稻浪向我涌来，我心甘情愿地置身于你的拥抱。我坐在水渠边的小土包上安静地听，听你讲奔走远方的故事……

抬头望去，斑驳的金黄摇曳在稻田间，稻穗被风灌醉，垂着脑袋慢慢走向成熟，满目尽是丰收之景。

风醉稻穗，满目丰收的时候，我知道，是该和你告别了。待到来年稻香引路，你我再重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