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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7月01日

小站

孟树堂

在40余年的铁路职业生涯中,我与小站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缘。

那些年,由于工作关系,我经常出差到小站。节假日到小站探亲访友,写作中也经常到小站采访,体验生活、观察人物、收集素材。

我去过最小的车站。只有两股道,站长、值班员、扳道员总共七八人,仅办理列车的交会、避让,没有客货运业务。

我到过最寂寞的小站。一边是悬崖绝壁,一边是河沟深潭。两三股铁道边的站台,不过10来米宽,除了小小的站房和宿舍,没有一户人家,几公里内没有人烟。没有公路,也没有工务、电务等铁路友邻单位。

我去过最荒凉的小站。满山遍野几乎没有一棵树、一点绿色,大大小小、黑灰色的石头布满了眼帘。有时候,吃水都是慢车把水从邻站带过来。烈日当头时,伙子们都戏称此处是“火焰山”。

小站人自有小站人的乐趣。休班时,有人喝酒侃大山,有人读书写字,或拉二胡、吹笛子、弹吉他,还有人钓鱼、捉螃蟹,也会去赶场、逛摊摊。最令人兴奋的,就是赶车到大站去,或者去小酒馆海吃一顿,或者去卡拉OK包间吼他个地覆天翻——回到小站十天半个月的,龙门阵摆不完。

大一点的小站,附近有场镇,有工务、电务等铁路友邻单位,车站的客货运、工务、电务部门还有些女娃儿,小站人的生活就有些色彩斑斓。有的小站还有家属住宅区,百十来户人家,子女家属之间你来我往也是热闹。谁家的孩子读大学,谁的娃儿调到了分局路局机关,工务工区的孩子读完书分到了车务段……如此种种,新闻不断。谁得了急病,就找车站要停点,搭货车去大站的医院。小站天天都有故事,都有说不完的热点。

走进小站,在1号扳道房与2号扳道房的股道之间徘徊,游走在候车室、运转室、货运仓库之间,在单身宿舍、家属区之间转悠;去看看养路工区、路基工区、桥隧工区、信号工区、通信工区、接触网工区,供电工区变电所,然后再看看飞驰的列车,听那哐当哐当的轮音——你就像读着一本厚厚的书,细细品味“铁路”这个词语的诠释大典;又像一个切脉的郎中,把住了全国铁路数千个小站跳动的脉线。

和小站的男儿喝酒,你就知道小站男儿的刚强和脆弱;和小站女儿闲聊,你就懂得小站女儿的柔弱和勇敢。上小站老职工家里串门,你会看见那些挂在墙上的奖状;在三五个家属聚堆的地方,你会进入小站人自己故事的百花园,里面有传奇也有浪漫,有甘甜也有辛酸。

很多小站职工的子女都离开了小站,到大城市去了。隔三差五会回小站来看看。很多老职工离开了小站,跟随儿女到了大地方,在梦里经常都回到小站;或者只是坐火车路过,都要久久地凝视着那个曾经工作生活过的小站。

随着铁路运输布局调整, 有些小站撤销了,早已不复存在。但它们的站名仍然在很多人的心里流转。每当我坐上火车,路过每一个小站,都会在心里想,它不就是铁路运输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吗?始终在那里,为铁路运输坚守自己的信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