·潘孟·
　　早晨下楼做核酸，一夜秋风秋雨，小区开得最好的一棵大桂花树几乎落尽了。米黄碎花缀满湿漉漉的地面，在大树冠所及的水泥地上铺了完整的一圈，虽有很多遗憾蔓延开来，却也有落花在她可及的圆周里悄然又恢弘落幕的微微震撼。
　　看到桂花树胀满花苞时，疫情封控刚一周，桂花树带来时节的慰藉，让人完全忘掉了一周多之前还是酷热。每天下楼的短暂时间里，我总是走到桂花树下站立那么一小会儿，再绕到排核酸的队伍里去。
　　在有限局促的时空里，以往毫不在意之处都会变得格外醒目起来。每天经过中心花园的四个通道口，最喜欢走其中靠近小球场的那一个。从那短短的一截楼梯走上去，左边是几株大芭蕉，加上恰好那一侧的几株香樟、无患子也高大，形成了一小段隐秘的“亚热带景观楼梯”。这是我暗中取的名字，事实上，平时可能十来秒就走过去了。
　　因此一周以来开放的这棵大桂花树，对我来说更是珍贵了。刚开始它们并不大香，过了几天，也许其他散在小区的桂树也零星开花了，夜晚坐在窗前，隐约能嗅到桂花香，体味着“风度木樨香”的秋夜甘美。没想到才一夜秋雨，开得最为盛大的这一株花竟几近落尽，枝头仅挂着零星的花粒和空落落的花梗。
　　不知不觉想去年的这个时节，从前再从前的这个时节在哪里看桂花。
　　看到一位喜欢的老师发的微博，一小枝桂花随意插在竹笔筒里，然后是日复一日的早起创作，绘画也好、练字也好，每一幅作品都能看到她功夫的进退、心境的起伏。虽未谋面，好是钦佩。能找到家务公务以外，心甘情愿不计回报去做的事情，除了幸运更有勤奋自律。
　　循着那根线往前去，就像循着花香找到桂花树。应该是去年，看到印象最深的金桂，树龄有百年了吧，橘金色桂树高过了文庙屋顶，恰遇满树金黄恢弘开在大成殿的两侧。和孩子在树下坐了好一会儿，那一层又一层推浮而来的甜香味儿，也许是苦涩人世甘甜的回味。背景是公园里放的琵琶曲，古典剧里常听到的那种。那样静谧的时刻，没想到一年后也不再轻易可得，果真只能回味。
　　从前居处干燥，到了秋天桂花算不上压倒性的主角花木，到了蜀中才得以领略秋季桂花的盛宴。
　　久居无聊时，总幻想出去了一定要先去哪里玩儿，远的近的都想了个遍，才发现平时真是懒得“迈不开腿”，然后拿未求甚解的“不出户、知天下”来糊弄自己。想想比较现实可行的，是一直保留未去的桂湖公园，去看看有名的“杨升庵祠”四周是否桂树芬芳吧。27岁守制在新都老家，送给友人一曲“明年桂花开，君在雨花台”的状元郎升庵，其时应该对刚刚展开画轴的政治舞台还充满憧憬吧？往后起落漂泊、“北辕南辙”的一生，那一刻依然是一心北望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