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报记者 黄钰皓
上了年纪的内江人,尚未忘怀火车第一次开来的轰动。
1951年12月6日,成渝铁路重庆至内江段通车,内江站人头攒动,新铺设的铁轨旁,人人翘首以盼,只为一睹火车真容。汽笛声、欢呼声,交织着响彻内江城。
当年的内江站,正是如今的牌楼站。
走进牌楼站,远眺三元塔仍是旧模样。在这方天地里,依然能寻觅到成渝铁路通车之初的痕迹。
苏式建筑在上世纪50年代的中国颇为流行,受益于铁路的修建,内江赶上了“时髦”,拥有了新的城市面貌。车站内,砖木结构的苏式楼留存至今,木质楼板红漆斑驳,拾级而上,踩出的“吱呀”声如同历史的回响。尽管不再办理客运业务,车站仍保留着写满沧桑的候车室。
成渝铁路通车的头十年里,原内江站是内江地区客流量最大的火车站,途经的所有客车都会在这里“刹一脚”。是时,五六公里开外的原壕子口站是内江城内另一个客流集散地,但运力远不及原内江站。
由成渝铁路引出的内宜铁路于1956年开工建设。通车后,东方锅炉厂、长江起重机厂等企业扎根沿线,川南工业区初显雏形。
1965年,原壕子口站扩建并更名为内江站,原内江站更名为内江东站。站名的变更,折射出使命之变,新的内江站一跃成为人们出行的首选,成渝、内宜铁路的大部分客车都在此停靠。
上世纪80年代,随“打工潮”而来的,是大规模的人口迁徙。“客流特别火爆,上车全靠挤。”内江站值班站长袁赞东回忆说,“周边县市的人坐火车出川都要在内江站集结,候车室内、站前广场上全是人,不少人提前三五天到车站排队买票,最抢手的莫过于南下广州的火车票。”那时,候车室24小时“不打烊”,“凶猛”的客流也带火了车站周边的旅馆和餐馆。
火车的“火”不仅热了车站周边,竟让全城都燃遍——20世纪80年代,内江迎来了最热闹的岁月,企业遍地开花、商贸空前繁荣,以内江棉纺厂、内江锻压厂、内江糖厂等大型国有企业为骨干的工业发展一派欣欣向荣。川内,内江一度凭借仅次于成都、重庆的经济体量获得“内老三”的名号。
蔗糖为内江赢得了“甜城”的美誉。打开几代内江人的记忆闸门,内江糖厂绝对有一席之地。每到甘蔗丰收季节,沱江上挤满船只,汽车排成长龙将甘蔗送进糖厂。产出的蔗糖依托成渝铁路运到重庆,运价节省三分之二。
“糖厂的白糖、肉联厂的冻猪肉、制药厂的红霉素、机床厂的设备……发送品类相当丰富。”货装安全员李波掰着指头细数车站当年的辉煌,“货场里堆满了货物,车皮紧俏得很,龙门吊运转不停。”
成渝铁路的电气化改造确保了货畅其流。1984年10月1日,成都至内江段电气化改造完成,数据显示,当年内江东站货物发送量达到通车以来的历史极值。
“从白糖、白布、白酒‘三白’走向全国,到机械制造、医药化工等产业蓬勃发展,成渝铁路塑造了内江的产业格局。”在内江市委党史地方志研究室副主任冯平看来,是铁路改写了内江的命运。
除了“运输繁忙”“工业繁荣”,这一时期的内江还有另一个极具特色的标签:“老铁扎堆”。内江东站旁聚集着原内江工务段、建筑段等单位,原内江车务段、水电段等单位则“包围”内江站,成为城内一道奇景。
“当时内江有十几个铁路单位。”据原内江机务段党委书记韩炳春回忆,那时每个单位都组建了篮球队,“机务段的篮球队是数一数二的。”身着制服、手捧“铁”饭碗的铁路职工是当年不少内江人羡慕的对象,棉纺厂的姑娘若嫁给铁路小伙,定会被赞一对佳偶。
韩炳春清晰地记得,在1999年的一个飘着小雨的夏日,原内江机务段最后一台蒸汽机车光荣退役,仿佛一个时代就此落幕。因生产力布局调整,内江铁路单位陆续撤并。
盛景不再,通途依旧。
直至今日,成渝铁路上仍保留着一对往返于内江与重庆间的“慢火车”。每天10时33分,5611次列车准时从内江站开出,三三两两旅客带来片刻喧嚣。
去年,因新建绵泸高铁,内江东站最终被更名为现如今的牌楼站。货物依然在这里集散,“蓉欧+”、东盟国际班列带来了新的可能。车轮铿锵声里,成渝铁路与内江这座城在岁月浮沉中并肩,还会一次又一次点燃彼此的精彩。
左图为内江站。 茅磊 摄
右图为牌楼站。 张丁欢 摄